楼天宝不太了解西方阵法, 但这不妨碍她联想前因后果。

楼天宝看了一眼男子胸口上的牌子，问道：“米歇尔，艾莉丝她是什么时候进入图兰公馆的？”

名为米歇尔的男子看了一眼楼天宝：“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。”

楼天宝挑挑眉。

“不过……你要是想知道，我就告诉你。”米歇尔突然一转态度, “她是两年多前来的。当时她还什么都不懂呢, 现在被调那个教得很好。不过, 你别在公馆里关心她, 我们把她当透明人, 这样对她比较好。”

艾莉丝不能随便和这个家里的人亲近。

楼天宝又说：“那其他人对她怎么样？我知道李德对她不好。”

米歇尔十分奇怪地看了看楼天宝：“你在说什么？不对。对她最好的明明是李德少爷。李德少爷去哪里都带着她，还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和玩具, 不过这些东西都放在李德少爷房间，艾莉丝必须和他在一起才能摸到用到。马克斯少爷只是把她当抄录机用，只教她识字。”

“苏珊娜小姐呢？”

“她？”米歇尔道，“苏珊娜没钱啊。她是小妾生的, 李德和马克斯根本看不起她，要不是老爷喜欢她母亲弹钢琴, 觉得她长得像她母亲, 不然她根本连学钢琴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
“那她平时对艾莉丝不好么？”

“在这个家里, 只有有钱的才有资格对别人好不好。她教艾莉丝学琴有什么用？给艾莉丝讲故事有什么用？又不能给她吃给她穿, 衣服也只能拿一两件旧巴巴的白睡裙送她……”米歇尔絮絮叨叨地说。

楼天宝耳朵里都是蚊子一般的嗡嗡声, 她赶忙打断他：“好的我知道了。那这个图, 是做什么的？你知道吗？”

米歇尔一听她问图纸的用途, 立刻左右看了看，凑过来小声对她说：“这个……我拿给镇上的水晶石店看过，不是好东西。好像是会困住灵魂的法阵, 老爷这辈子都跑了三个老婆了, 要是周围孩子再跑, 他可能真的要崩溃了……不过我说真的，等弄完了这个，我也要赶紧溜了，这不是人呆的地方。”

楼天宝拿着这张图纸仔细看。

米歇尔见她看得认真，于是说：“你完成之后来厨房帮忙吧，我先去准备晚餐。还剩最后几棵树了，不要偷懒。”

楼天宝应了一声。

她将图纸捏在手里，等米歇尔离开了，她立刻按照图纸指示先将三棵树剪裁得差不多样子，接着，她从园艺工具房里找到了一把钢铲。

这是用来铲花苗，铲小树的，顶端构造比较锋利，方便铲土断根。

楼天宝就是用它来断根的。

她看了眼天空，太阳还未西斜，时间充足。

于是，她便按照图纸上的顺序，将所有用红笔标识的树木根部全部狠狠斩断了。

副本里的树和副本里的npc一样都是副本的一部分，他们出去之后还能再生。楼天宝懒得将它们挪开，直接斩断完事。

她对着图纸确认自己的确将所有树处理好了，这才觉得解气，去了厨房。

——其实，按照她的这种做法，现实里使用阵法的一家人会断子绝孙。

到了厨房，楼天宝按照米歇尔的指示做饭。这一家的伙食是西方简式的那种，米歇尔的手艺也不如后来的老管家，楼天宝做得都比他好吃一些。

厨房墙壁上的时钟报了三时。

外边突然传来了人训斥的声音，间歇有一两声狗叫。楼天宝一边忙活一边说：“外边训狗的是哪位少爷？”

米歇尔正在做意式饺子，头也不抬地说：“公馆里没养狗。那是老爷在训练艾莉丝。”

楼天宝的手停了。

训练就训练，为什么会有狗叫？

她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，冲到了窗户边。

厨房后门直通后门与庭院，从窗户看出去，能直接看到最大的空地。

她看到了什么？

楼天宝震惊极了。

原本她以为，李德这混蛋对艾莉丝已经够狠了，没想到他的父亲更让人作呕。

艾莉丝嘴上装着狗戴的防咬罩，身上只穿着一件旧巴巴的毛衣，正在图兰公馆的主人威廉老爷脚边吃力地用手刨地上的骨头。

威廉脸上带着一丝愠怒，他用力拉扯了艾莉丝脖颈上的狗绳：“怎么连挖坑都不会！之前养的边境牧羊犬比你好多了！你要是在天黑之前挖不出一个半米见方的坑，今晚就别想吃东西了！”

这么说着，威廉将狗绳拴在了一旁的柱子上，捧着自己的大肚子走回了公馆内。

趴在原地的艾莉丝头发乱糟糟的，她双眼无神，盯着地上的土坑发呆。

花园里的涂不是普通的软土，而是需要楼天宝之前使用的钢铲才能挖开的硬土，艾莉丝的手那么小那么嫩，哪里挖得动坚如磐石的地面。

她不吭声，再次伸手刨坑。

站在窗户边的楼天宝注意到了，她的手指上的鲜血透过了黑黝黝的泥巴，将她的手弄得黏答答的。

楼天宝刚想冲出去制止，一旁的大理石回廊中便走过去一名女子。

棕色的头发，湖蓝色长裙，看起来很年轻很美。不过，长时间的焦虑让她消瘦，脸颊上颧骨高耸，看起来有些刻薄。

女子皱着眉将艾莉丝拉起来，看了看她的手。

这大概就是苏珊娜。

艾莉丝不说话也不抬头，苏珊娜便从旁边拿过了园艺水壶接水，给她冲洗手上的泥巴。她让艾莉丝坐在石凳上，自己拿了铲子出来帮她把坑挖好，又拉着她快速进屋去了。

“苏珊娜小姐还是这么好心。”米歇尔透过缝隙看到了外边的情景，他说，“还好老爷没看到，不然又要冲她发脾气了。小姐也真是可怜，快三十了，老爷也不让镇上的媒人给她介绍乡绅，之前来提亲的年轻男子也都被他打发走了。”

看来老爷对家庭的占有欲十分强烈。

楼天宝转身回来继续做饭。她在下厨这件事上做不到特别精美细致，但总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味道和品相不算太差的东西，米歇尔在旁看得目瞪口呆，夸奖了好一会儿。

她帮米歇尔将菜放到了餐车上，这就算做完了。

布菜是米歇尔的活，楼天宝和其他女佣站在一旁等着就行。

她默默站到了角落里，学着其他女佣的样子等着。

先来的是马克斯，他头发乱糟糟的，脸上带着单边圆片眼镜。他似乎很忙，坐下来不和人说话也不等待其他家庭成员，对米歇尔招招手，让他先把自己的饭菜拿上来。

等他吃了一半，威廉老爷也来了。

他一眼看到了吃得狼吞虎咽的马克斯，但不知为何他只是不悦地瞥了一眼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
苏珊娜很快也来了。

她对自己的父亲说了抱歉，在末尾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。

米歇尔没有为他上菜，马克斯吃完就把盘子一推，用餐巾抹抹嘴离开了。

饭桌上很安静，只有威廉老爷一个人在吃饭。

威廉吃饭很慢，他吃一会儿就要咀嚼一会儿，眼睛还要东张西望看别人。

苏珊娜两只手放在桌子下，她盯着面前的餐巾，仿佛餐巾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，完全不想将头抬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