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奉天承运, 太后诏曰:皇女谢佩,婉娩客人,天资润泽。闺门雍睦,加以佩环中节, 兰蕙扬名, 斯为戚里之祥, 光我公宫。今特封玲珑公主, 接入慈宁宫赡养, 示展亲意,钦哉——”
赵云德念完, 再次清清嗓子,一旁的下人上来递茶。
众人都凝固在了原地。
“哦对了,这里还有一串荷心环叶双龙戏珠禁步,是太后赏给玲珑公主的。”
一旁的太监将手里的盒子呈到了贤王与王妃的跟前。
“谢主隆恩。”贤王第一个跪下, 接了两道皇旨。
赵云德念完,脸上还带着喜庆的笑容, 他语气轻快地说:“王爷, 明儿一早奴才就会带人来接走公主, 请王爷做好准备吧。奴才这就回宫了。”
他也不介意王爷什么态度, 见到一旁的谢允与谢佩, 还冲他俩笑了笑。
赵云德与随从们离开了, 楼天宝和其他下人都往旁边挪动让开了位置。
楼天宝隐没在了红柱之后, 没有让其他人看到。
等贤王和王妃送完人回来,家丁下人们已经都散开了。
楼天宝没走,她站在前院院落的中道旁, 垂着手。王爷挥挥手, 让其他下人离开, 但他留下了楼天宝。
谢佩在屋内小声地哭,谢允走出来对贤王说:“父亲,昨日入宫,太后和皇上根本没有提过入宫的事情。太后在御花园里也只是简单和我俩说了些日常话题,没有说别的。”
贤王的脸色不太好。
他说:“宁帝那么小,但是太后可以为他出主意。或许昨日召你俩入宫的目的并不是见他,而是要你们见太后。太后是不是喜欢佩儿多一些?”
“是,太后见了佩儿脸上都是笑,还特意让贴身姑姑取了先帝赠与她的璎珞,转赠给佩儿。”
站在一旁的美妇,贤王妃急得几欲要哭,但她还是识得大体,强忍着眼中的泪水,颤声道:“王爷,看来太后是选了更喜欢的佩儿入宫,这一遭怎么也躲不过了。”
“宁帝这是要制衡我。佩儿入宫,那我断然不能草率离开上京。”贤王道,“佩儿入宫不能抗旨,你们去做准备吧。”
楼天宝觉得他好像……很镇定。
而且他好像说了什么?
“断然不能草率离开”?
不应该是“断然不能离开”吗?
他这是起了要放弃谢佩的心思?不会吧,他不是很宝贝谢佩吗?
楼天宝的目光在地上转了转。
贤王对谢允说:“允儿,你去帮你的母妃,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佩儿带走。”
谢允应答了一声,正要离开呢,他看到了站在一旁,神色凝重的楼天宝。
于是他走上前,拍了拍楼天宝的手臂:“别担心,我会派敛秋和乐茗跟着进宫,她俩都是练家子出身。”
楼天宝看着跟在贤王妃身旁哭得抽抽搭搭的谢佩,下了决心,对谢允说:“让她带着小白入宫吧,就当多个伴儿,它挺机灵的。”
谢允顺着楼天宝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,点了点头。
他俩便离开了前院,跟在贤王妃后方走去帮忙收拾了。
楼天宝让谢佩带001入宫,不仅能让001就近保护她,也是为了监听到她周围的情况。
001变成的京巴狗的确没什么稀奇的,和普通的狗一样可以吃东西,也会排泄,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能记录数据。
楼天宝不可能一直都在耳朵里戴着对讲耳机,那东西浑然一团,塞着很痛。她可以在休息间隙拿耳机出来询问情况。
这天晚上,楼天宝没能看进多少东西。
谢允一直没来书斋,她模仿谢允的笔迹完成了他的日课,就坐在书斋外的院子里看桂花。
书斋外的天井中也是有桂花的,只是那不是仙罗金桂,而是普通的银桂。
她耳边仿佛有另外一个院落中,王妃与谢佩谢允说话的声音。
隔日清晨,谢佩便乘上了华丽的宫车,从上京中道走,入了宫。
谢允对楼天宝说,他们使用的是册封正三品宫嫔专用的宫车,非常招摇,如此一来,上京之中所有人都会知道贤王的嫡女入宫当了公主。
皇家人的心真是如海底针一般。
楼天宝想安慰谢允,但谢允先她一步,表示自己没事。贤王的表现很镇定,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不镇定。
好在谢佩进宫之后,太后对她还算不错。至少001传递回来的消息里,太后一直亲自带她,教习她,还时常和她同睡。
楼天宝一只觉得那深宫仿佛如吞人的深渊,贤王这边态度晦暗不明,不由为谢佩担忧。
自谢佩进宫,谢允便更加认真地读书。楼天宝也是。
时间过得更快了,转眼就到了揭榜那日。
揭榜那日,楼天宝起得依然很早。出乎她意料的是,谢允起得比她还早。
他让楼天宝一起吃早饭,然后一起坐车去皇榜前。虽然揭榜时使用的不是皇榜,但那处的位置是用皇榜命名的。
楼天宝坐在车上,听着车外的汪来对车夫科普榜单的事情。
“你知道吗,只有红榜上的名字才是举人。揭榜从后往前揭,就跟揭红盖头似的。”
“不对啊,后面的榜不是红色的。”
“你别这么认真嘛。后面就当陪嫁丫鬟呗,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。”
楼天宝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一旁的谢允注意到了她的这个举动,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汪来。
“只有前面的红榜才是举人,可是旁边为什么还会单独列出一条榜?”
“那是老生榜。老生榜上的举人大多过了六十岁,为了嘉奖他们科考的努力,这一榜上的所有老生在两个月内都会有官职。不过,都不是什么好位置罢了。”
“我懂了,养老用的。”
“聪明。”
谢允看到了楼天宝的表情,便说:“你不用担心,我们都不会走那条路的。”
楼天宝当然知道。
她盯着车窗外榜前的众人,默默不语。
不久,有一小吏手里拿铜锣与棒槌,走到了榜单前敲了三下。
“时辰到——揭榜——”
下方另一名小吏走到了榜前,抬手抓住榜单一脚的黄布,用力往上一扬,盖在黄榜上的厚布便落了下来。
由于揭榜时所有人都不能靠近,因此敲锣小吏与揭榜小吏又会出一个人站在原地快速报名,不过黄榜上的不报。
揭开黄榜,下面是红榜。红榜揭开时,所有人都会涌到红榜前,等小吏报名。
这是乡试,又因为是上京的乡试,红榜之上的人格外多,两名小吏会一人一条轮替报名。从最后一人开始报。
“第一千四百八十九名,宏盛!”
人群之中,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立刻反应过来,他欣喜地握住身旁女子的手:“娘子我中了!”
“最后一名也没关系,中了就能去考会试。”女子也很高兴。
“第一千四百六十六名,赵元庆!”
这时,站在那体面男子身旁的,一个穿着破烂头发蓬蓬乱的男人愣了愣,丢掉了手里的棍子,大喊大叫起来:“我中啦,我可以当官啦!”
他笑得几乎痴狂,一旁的小吏斥责他让他闭嘴不要闹,几个侍卫将他拉出了队伍,拉远了。
那人笑声太大,站在榜前听榜的众人都不太自在。
“一千多名就那么得意。”最后一名的体面中年人说。
他的妻子附和道:“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