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天宝没跟谢允回贤王府。她表示要回客栈歇一晚, 谢允便让她另坐一辆马车走了。
塾师和孔先生明日会来,她不急着去谢允处。
等到家时,太阳也落下了山头,商会前后都点了灯, 还有刚到的、快走的商队在进进出出, 马匹驴儿铃铛作响, 蹄儿砰砰踩过, 还有人搬货卸货, 拿碗喝茶吃汤饭,好不热闹。
楼天宝从车上下来, 门口的孟大爷便说:“这是考完了?”
楼天宝笑着说:“考完了。我有点饿,厨房里有吃的吗?”
“小胡爷想吃什么?我现在冲出去给你买。”
角八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,手里还拿着马刷。
孟大爷说:“今日炖了三只鸡。都是老母鸡,准备用鸡汁做茄子和汤包。”
楼天宝给了那车夫车费, 转身进门往后厨走。
她压根不想吃那么麻烦的菜,直接去了厨房, 拿了两只鸡腿, 并一碗鸡汤, 再端了一盘不知是什么的小炒, 拿到桌上吃了起来。
鸡汤有些烫嘴, 她慢条斯理地将鸡丝扯下吃, 一大碗米饭吃下肚, 她感觉瓷实多了。
楼天宝喝了一口厨娘给的茶水,不是什么好茶,味道却也十分清爽。
吃完了离开厨房, 院子里站着胡爷和杜生, 胡爷似乎欲言又止。
楼天宝便走上前去:“怎么了干爹?你是想问我考得好不好?”
胡爷摸了摸胡子, 笑道:“不敢问,不敢问。功名之事全在你个人,我什么都没帮上,心里没底,总觉得很忐忑。”
楼天宝拍拍他的肩:“不必多虑,人各有命,该是我的就是我的。干爹我先回房去休息了,明日要回谢允那边。”
胡爷听到“谢允”二字,倒是神色有异,他问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府?等揭榜之后吗?”
“出府和成亲一起吧。”楼天宝说,“等揭榜之后,确认了名次,这两件事一起办。谢允那边都同意了。”
“好,就这么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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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上,楼天宝还是去胡爷的偏宅睡。这里人少,僻静,同时她也能随时找人去。
她躺在床上思考问题。
殿试结束,三天不到就会揭榜。揭榜之后才是一切的开始。
她需要开始安排了……
等卷子批完揭榜,停留在焦作耳中的黾头蚤就会把脑袋埋入皮下。
他看到了卷子,确认了“胡天保”的学识,一条完整的逻辑链就会形成。他将愿意倾听自己的意见。
到时候,楼天宝再辅以老鬼幻术的帮助,让他确信末日的存在,就可以去接触他了。
黾头蚤的催眠暗示非常强大,只要黾头蚤不离开被寄生者,那么完整的逻辑链就能一直控制他。
焦作可能会对同在计划中的丁荃感到疑惑,但他不会因为反感丁荃或是其他人反对楼天宝。同时,他也不会出去泄密。
这就是黾头蚤与普通傀儡的不同。老鬼虽是懂得傀儡术的,但他依然觉得黾头蚤是最好的手段。
时间不等人。末日计划就如“草方格”沙障方案一样,需要提前做准备,楼天宝手里只有一份答卷给自己的方案,她还需要找另外两人多多商讨,将细节也制定出来。
楼天宝发现了,她是那种要么别做,要做一定要全盘掌控,且一定要做到最好的那种人。
她的掌控欲体现在很多地方,最明显的一处便是谛听脖子上的颈环项圈。以及她舌头上的那颗小珠子。那东西太小了,就像是粘在上面的,平日几乎没有感觉。
就像她的控制欲一样。
有了丁荃与焦作两人的辅助,楼天宝的计划便能一步步执行下去了,只是她一定要小心宁帝。
这一晚很快过去,隔日楼天宝便回了谢允府上。
谢允与她一起到了书房,两人十分默契,直接拿了纸笔过来开始默写试卷内容。
楼天宝的记忆方法与记忆宫殿稍有一点类似,但没有那么强大。
她会按照图形、方位,每一列第一个字和每一段大致内容记忆书卷内容。
这种方法有点类似素描记忆法,能把重点和鲜明的细节刻进脑子里。
楼天宝一边想一边默,很快默出了整张卷子的内容。
她将卷子放在阳光下,等墨迹自行干透。
后方谢允还在写,他忍不住说了一句:“你速度好快,平日不曾见你这么快过。”
楼天宝道:“没有的事。殿上我受了一点冲击,脑子里便都是考卷与答案了。此时再叫我回忆其他经书,怕是只能想起一些残章。”
“这话你可别让孔先生他们听到。”谢允说。
楼天宝笑了笑,出去找丫鬟要茶。
辰时刚过,孔先生与塾师到了。
孔先生先看谢允的答卷,其他塾师也想一起,但人太多,便有两三人先到楼天宝这边,看她写的卷子。
这一边的孔先生眯起眼看谢允的回答。
中规中矩,大概是一些民生的措施。孔先生说:“你这答得滴水不漏,也像没有作答。给出的措施是前人想过的,你在此基础上做了修改,还加了不少新的小措施,也算不错了。不过,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吗?”
谢允皱着眉,他问:“什么意思?”
孔先生看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,便没有继续问。
他的意思是,他回答成这个样子,是不是贤王授意的。毕竟这份答卷答得非常一般。
他以为贤王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进入朝堂,所以让谢允写差一点。
看来谢允的临场应试能力有待提高。
孔先生叹了一句。旁边两个塾师还在帮腔:“写的不错呀,挺好的”,“是不错”。
谢允没有说话,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楼天宝,另一边拿着试卷的塾师却是表情怪异。
那三个人说不出话,于是转而看向孔先生。
孔先生怎么知道他们想干嘛,像是求救似的。
于是他放下了谢允的卷子,带着一丝不情愿,走过来拿楼天宝的卷子看。
看了一会儿,他眉头紧皱,抬头看向楼天宝,问道:“这是你写的?没有作弊?”
楼天宝说:“没有。”
这次真的是她自己写的。如果说用两千年之后的方法不算作弊的话。
这个方法的确是最好的办法,唯一的缺点便是成本问题。
楼天宝双手放在身前,十分乖巧地等待众人点评。
过了许久,有一个塾师终于忍不住了,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:“旷世奇才,旷世奇才!吾辈真乃庸人,这种方策从未见过……”
“先别急着夸。”另一个塾师说,“你这个‘草方格’,可否有实例?”
楼天宝答:“无。”
孔先生立刻叹了一口气说:“原来都是纸上谈兵。”
一旁又有一个塾师道:“这也是难能可贵的。从前朝廷派出的边疆大臣,手里只有些古法方子,但治理了那么多年,依然没什么成效。我听说还有两个直接被当地的牧民给杀了。”
杀了?这么野蛮……楼天宝手指一抖。
孔先生指着楼天宝的卷子说:“你的想法不错,但有许多漏洞。比如调用当地农民,划分田地与寻找适合的植被,这些根本不切实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