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庚摸了摸自己的脸,有些惊讶地道:“你竟然能看出来我是谁?南蛮的易容术不过如此!”
转念一想,这道玄从未叫过未易容前的自己,一定不是从相貌上看出他的,应该是从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推断出了自己的身份。
何庚笑了笑,“我确实是有事情要与慎王和慎王妃谈,不过不方便与他们见面,还请道长......还请住持替我给慎王府送去一封信。”
道玄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,走进房中,重重地将房门给关上了。
留下一句很是敷衍的“你先去写罢。”
何庚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,然后耸了耸肩膀,钻进了马车之中。
他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,将纸张扑在座椅上,单膝跪在马车地面上,手执笔,却在纸上凝住了半晌。
他眨了眨自己晶莹的眼睛,嘴撇了撇,有些不知道先写甚么好。
深思熟虑了半晌,何庚还是决定遵从本心,先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句话。
虽然这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。
“妹妹,你和慎王成了没有啊,啥时候给我生个外甥。”
想当初,他看自己的妹妹十分倾慕慎王,书案上一叠叠慎王诗集的摘抄。
而他无意向慎王提起自家小妹时,也能从慎王耳朵尖上看到一丝可以的红晕。
于是他以用亲事巩固两人的合作关系为借口,撮合了一下这两位。
现在想来,有些鲁莽。
因为他与慎王深交后,发现这人的性子其实与平时展露出来的大相径庭。
就怕自己的妹妹感到幻想破灭。
虽然说起来很惭愧,何庚在南蛮奔走的这几个月,最担心的不是夺嫡的大计,而是自己的妹妹和慎王的事儿。
也不知道,何挽能不能跟慎王相处得来。
*
大康皇宫,处刑司。
小郡主跪在牢房外边,双手紧紧抓着铁栅栏,发出让人心痛至极的呜咽声。
哑巴从喉咙中发出的嘶吼声本就带着种悲伤的意味,更何况小公主此时已经泪流满面。
她抽泣着,颤抖着,要榨干自己单薄的身子一般,声嘶力竭,双手的骨节用力到发白。
温远洲站在她的身边,没有办法向前迈一步。
说来也奇怪,当他可以亲手割掉秦桓的舌头,一字一句生生将皇后气死,冷眼旁观皇帝发病痛不欲生。
他本该是一个很残忍的人。
他甚至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感到无尽的快感。
但他受不了小公主绝望的哭。
只是跪在地上哭而已,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撕裂了。
......也许,是因为这个又聋又哑的小女孩,与自己并无仇怨的关系罢。
小公主哭得太久了,把完颜都给引来了。
他走到秦桓的牢房前,看到温远洲像一根木头一样立在门外,气得磨牙,走上去便答了他后背一下。
温远洲向前踉跄了几步,这才回过神来,转身看向完,低头道:“师叔......”
完颜蹙眉,“你在做甚么?这么久了连门都没进?”
温远洲:“我们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儿,杀掉秦桓吗?”
完颜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:“我不是已经说过了,这也是我给慎王的‘药方’的一部分么?你难道不清楚药方的重要?”
温远洲垂了垂头,没有回话。
完颜被气得重重呼了一口气。
他知道温远洲在犯甚么浑,他有很多办法扭过来他的这根筋。
但必须选择最快的那一个。
长公主因为皇后驾崩,伤心欲绝,一心守灵,但早晚也会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的。
完颜冷笑了一身,抬起手,捏着温远洲的下巴,强迫他看向自己。
“你不忍心伤害她?嗯?因为你于她无冤无仇?是不是?”
温远洲抿了抿嘴,道:“是。”
“那我问问你......”完颜语气轻蔑,“你与何挽有甚么仇怨,你与李佑鸿有甚么仇怨?你是不照样在害他们,利用他们吗?”
温远洲:“!!!”
他的手慢慢放开,最后轻轻拍了拍温远洲的脸。
“别在这里自以为清高了,侄儿,你为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私心,早就不是甚么好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