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节(1 / 2)

温筱暖顿感要完,果然, 她看见中年妇女宛如被刺猬扎了一样, 一口“你好我好大家好”的官方话就出来了。

温筱暖沉默了一会,补充道“黄先生。其实是莱理政想要问一问呢。我觉得您可以说一些实话, 没关系的。”

黄女士一顿。

莱理政的声望在兔元58年是很可观的, 尤其他亲力亲为为民众讲话的事迹一直广为流传。

黄女士明显陷入挣扎状态。温筱暖抿了一口黄豆茶耐心等候。

此时茶话会正进行到自娱自乐的唱跳阶段,温筱暖看着一个个身着中山装, 伴随着俄文录音曲扭秧歌的男男女女,觉得挺有意思的。

“其实吧。上面给的政策挺好的, 又有董大长老的看重,我们这个剧团获得了更为广泛的关注与演出机会”黄女士先慢慢地说了一堆好处, 之后转折道, “只不过我想说一个事。就是我发现科学家们搞导弹、火箭, 外行们对他们的专业是没有发言权的。但是我们搞艺术这一行的,似乎谁都有发言权。反而艺术家本身的发言权”

她迟疑了会,补充道“就有点难说了。讲白了, 我们不怕文责自负,戏责自负的。反正历次运动也没人替我们负。但我们工作时,负责的人好像有点太多了吧。有人戏称这种现象叫做“婆婆多”。我们党各位领导究竟以什么方式来领导剧本创作和艺术生产, 我们认为应该研究讨论。”

温筱暖一听就明白了,事实上这种现象不仅在兔元58年有,在21世纪广电的大剪刀也是闯荡下赫赫威名,脖子以下不能写也是被众多作者无可奈何。

温筱暖思索了片刻“您是希望我就这么和莱理政说吗”

黄女士怔愣了一会,忽然反应过来道“当然不我的意思是,我可以更加具体的例子给同志您。”

她看向温筱暖的目光陡然热切起来,就连称呼都从你变成了您。

黄女士从包里拿出来一本书达吉与她的父亲。她看向书本的目光挺复杂的,然后又道“不知同志您看过达吉与她的父亲这部电影没有。”

温筱暖摇摇头。

黄女士眼眸暗淡了一点“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达吉与她的父亲这部的。本来高导是打算原汁原味地拍摄这部影片。但前些日子有一位领导说这本书的路线有问题,很快,许多异样的声音出现在报纸上,说它宣扬的是“人性论”、“小资产阶级”和“温情主义”。要知道我们文艺工作者最怕的就是被戴上“人性论”和“温情主义”的帽子。高导顾虑重重,所以在改编电影时将涉及“人性论”和“温情主义”的章节都给删除了。尽管如此,在电影上映时,作品的争议声依旧没有停歇过”

说完,黄女士最后轻轻叹息了一句“真的很可惜呢。”

温筱暖都被对方眼中深深的忧愁打动,这是一个真正忧心文艺发展的艺术工作者,顿时肃然起敬。

这时,一位样貌出色的青年走了过来。轻轻地唤了黄女士一声老师,然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
黄女士表情严肃起来,一双锐利的目光扫了附近的桌子一眼,然后声音有些硬地开口“这位女同志,我现在有些事要去处理,先走一步。这是我的学生徐祥瑞,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多问问他。他就代表我的意思。”

说完,黄女士起身匆匆离开。

温筱暖抬眉望去,只觉得这位样貌清俊的徐祥瑞有些眼熟。

笔挺的背脊,眉眼柔和,似乎天生自带一股温文尔雅的韵味气质。

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,温润好听的嗓音响起“原来是温同志啊。”

温筱暖觉得这话意有所指,道“你认识我”

徐祥瑞笑眼弯弯“我在台上看到过你。”他见温筱暖还是一脸迷茫,补充了一句,“抛绣球互动的那个。”

“哦。”温筱暖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,她轻声咳嗽了一句,“那么,你们文艺工作者除了觉得被管束得多,还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地方吗”

徐祥瑞收回视线“原来在和老师聊这么大的话题吗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,不过我曾听刘老师说过一个故事,就是两年前,s市的领导想要一出能塑造基层党书记光辉形象的电影,便让刘老师创作相关的电影剧本。领导让刘老师用两个礼拜去体验生活,一个礼拜交出创作提纲,一个礼拜交出剧本初稿。为了保险起见,市委第一书记亲自关怀,s市电影局、s市电影厂、公社的第一书记们集体挂帅,还有电影厂副书记亲自坐镇。这种带有时间限制的政治任务,把刘老师愁得几天几夜睡不着。虽然那次任务险之又险的完成了,但刘老师曾非常难过地与我说过,哪怕挂帅的书记再多,也是养不出艺术的“胖娃娃”的。”

温筱暖听完忍不住对刘老师产生深深地同情,任何一个有过创作经历的人都能明白,短时间内代入完全不了解的职业,写一段职业人生是多么难的事。

温筱暖又问了徐祥瑞几个问题,徐祥瑞总是巧妙地用各种各样的故事来替代回答,没有直说,但又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而当温筱暖说起什么话时,徐祥瑞总会用那双眸子温和鼓励地看着温筱暖,一副非常关注的倾听模样,令人的存在感倍增。

更难能可贵的是,徐祥瑞与人聊天时总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,说真的,若不是在这个大家都穿着中山装的茶话会场合,温筱暖简直以为自己在与相性很好的同学聊天。他的谈话方式真的相当的高级。

温筱暖得知对方是寡母改嫁带过去的拖油瓶,因为不受宠才早早地出来拜师唱戏谋生。后来得到了老师们的看重与帮助,他又肯耗费心思的努力学习,又刚刚考上b市大学,成为半工半读的大一新学。

真是多么坎坷又励志的人生啊。

温筱暖都被对方激励了。

不知不觉中两人便正式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名字。

不远处的仇立菓注意到这一幕,心情有些微妙,但他并没有插嘴打断的意思,而是将对徐祥瑞的戒备提高了一个等级。

茶话会圆满结束,温筱暖先是与莱理政见了一面。

莱理政对温筱暖转述的话听得很认真,在听到达吉与她的父亲这个例子时,他让身旁的秘书帮他购买一本,而在听到刘老师制作书记电影这个故事时,莱理政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他道“这其实是一个老问题。在实际工作中啊,有些同志总是强调一个方面,让文艺工作渐渐地演变成一条腿走路,这种“一言堂”的行为是很不妥当的,难免是要跌跤的。现在文艺工作者已经提了这个要求,我看还是得改一改的。”

莱理政注视到温筱暖求知的目光,难免多说了几句“要改也不是很难。正所谓上行下效。要改文艺界的作风就要改掉干部们的作风,而要改干部们的作风,最好就是首先从我们几个开始改。既然是我提出来的,那我就树个活靶子,让大家来攻攻。”

“活靶子”温筱暖惊呆了。

莱理政一笑“是啊。别看我这样,我振臂一挥也能成为相当优秀的靶子呢。”

温筱暖“”莱理政偶尔冒出来的幽默总是令她看不明白。

两人没有说太久。

候在外面的刘胜男送温筱暖回了陈家。

许久没见,四人一起欢欢喜喜吃了一顿大餐。

吃过晚饭后温筱暖也没歇着,回到家立刻拿起保密电话与小组成员取得联系,开始长达四个多小时的刷a题的答疑时间。一枚枚勋章又开始出现,精神1;体力1;魅力2

温筱暖虽然很感动作用在自身的变化,但她现在更加想要a里面的变化啊

此时时钟已经走向十一点,温筱暖不想成为压榨成员身体的可恨劳工,便让蒙诗诗安排那边休息。她一边洗漱,一边叹息今日又未达成目标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温筱暖刚想回去,便接到仇立菓的电话,说陈佬带了东西在基地等她。